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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、生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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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、生氣

他們說笑著來到了書吧, 一前一後的上了二樓到最熟悉的那個位置上坐下。此時是黃昏時刻,窗外的風景正好,陳年卸下書包往開著窗戶的外面看了一眼。

剛剛走在路上的時候, 天邊的晚霞顏色明亮而熱烈, 是藝術畫家用色之大膽才能潑出來的最美油畫。而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,晚霞的顏色漸漸消退, 淡淡的融在天際,為暮色添一層不可多得的溫柔。

晚霞,樹葉, 風動, 少年。

是她才知道的浪漫。

陳年收回視線,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和試卷放在桌上。坐她對面的陳延白亦有相同的動作, 兩個人面前的桌上, 很快就被書籍文具堆滿。

陳年拿著筆開始寫作業,眼睫靜悄悄的撲朔著。

試卷被陳延白扯了過去,他認真的看著陳年答過的每一道題,並用鉛筆在每一道他認為她是粗心才做錯的題目前面的序號上, 畫上了一個小勾。

兩個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,誰也沒打擾誰。

書吧裏點了小圓燈, 空氣裏也流淌著木質書香味道, 很能讓人的心安靜下來。

可這會兒陳年卻怎麽也安靜不下來, 她手裏捏著筆, 心思卻不在題上。

擡頭悄悄看一眼對面的他,安靜柔和的目光裏滿是怯怠。

只一眼就挪開。

這樣的小把戲, 似乎只有她才覺得有趣。

有一便有二, 有二便有三。

這樣來來回回多次後, 陳年再次偷瞧去的目光被赤.裸的擺在了陳延白的眼前。

他也幾乎只是一瞬間, 便抓住了陳年目光裏那層言不敢說的怯懦

他讀出些其他的。

於是問她:“你有話想跟我說?”

確實有話,但她覺得難說。

陳年抿了抿唇,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。

和她比起來,陳延白就顯得隨意些了,他將手裏的試卷放到桌上,雙肘撐桌往前傾了些身,“你想說什麽就說吧。”

陳年這才敢開口:“陳延白,這裏只有我們兩個,你是想單獨輔導我的功課嗎?”

沒有人知道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鼓起了多大的勇氣。

燈光薄薄淺淺,空氣中彌漫著的木制書香最能安定一個人急躁的心,陳年呼一口灌進肺裏,卻發現如論如何也安定不了自己那顆狂躁跳動的心。

她連心思都緊了幾分。

沒等來他答案分明的話,到引來一句笑,他黑眉黑眼都深邃,只是那麽看著她,就叫她感受了一番什麽如同烈火在肺裏灼燒。

“你說呢?”

她說?

她要說什麽?

說讓他單獨輔導自己功課?

可陳年覺得,她說這句話有些不妥。女孩子,還是含蓄一點的好。

於是她裝傻:“我要說什麽?”

“說……”

“延白哥哥!”

熟悉的聲音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暧昧氣氛。

陳年和陳延白一同轉眼看去。

易瑤正撇開和她一起的葉明棠,嘴角掛著明媚笑容往這邊趕。在觸及到陳年的視線時,她稍一頓,但又霎時間恢覆笑容,眼睛朝陳延白看去了。

她徑直走到陳延白身邊挨著他坐下,完全無視了陳延白對面的陳年,放大了笑容明媚,很驚喜的跟他說:“你怎麽在這兒啊。”

能在這兒遇見易瑤實屬是意外,但他對她這種打擾別人學習的行為也生起了一絲反感。陳延白輕皺了皺眉,並沒有說話。

易瑤沒覺察出什麽,只一個勁兒的在陳延白面前說道:“你怎麽來這兒學習都不叫上我呀,還有啊延白哥哥,你學習,和別人坐一個桌,這樣很容易分心的。”

字字句句,透露著對陳年的疏離與忽視。

那言語裏,像是在說她不該坐到這個桌上,坐在陳延白對面。

陳年神色淡了幾分,捏著筆的手有些顫抖,她集中精力做題,卻在下一秒,聽見陳延白的聲音傳來:“我們是一起的。”

區區六個字,挽救了她處於水深火熱的尷尬之中。

易瑤神色微愕,但很快又恢覆正常,笑著打圓場:“原來是一起的啊。”

“那陳年同學可找對學習對象了,只是延白哥哥,你確定要跟她一起學習嗎,她的學習成績可趕不上你。”

“你拐彎抹角說誰成績不好呢?!”

一道高亮尖利的聲音從別處傳了過來,聲音太大,吸引了那邊很多人看過去。

陷入事端的三個人也不例外。

宋林菲手裏拿著半杯奶茶,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。

頭頂吊燈泛著暖光,她站在燈下,陰影落到桌面上,眼皮輕壓著俯視易瑤,眼裏藏著一抹不屑。

她將手裏的奶茶重重的擱在桌上,目光緊緊的盯著易瑤,“易瑤,哪裏涼快你哪裏待去吧,這裏可是學習的地方,別打擾人家學習了。”

他們四個從小長到大,易瑤就不喜歡宋林菲,她覺得她太粗魯,整天只喜歡跟在許嘉述屁股後面喊打喊殺,一點也沒有女孩兒樣,一點也不高貴。

宋林菲同樣不喜歡易瑤,她太嬌氣了,自己把自己當童話裏的公主不說,還喜歡要求別人做這做那,她太作,宋林菲對她沒什麽好感。

兩個人互看不順眼,從小的梁子越結越大。

有陳延白在的地方,易瑤懂得分寸。她沒跟宋林菲懟起來,反倒笑著跟她說話,還越說越得意:“我就是找延白哥哥一起學習的啊,之前延白哥哥在電話裏教了我一道題,我還沒弄懂,這不就重新來請教一下的嘛。”

她舉止投足都和陳延白表現得過於親密,陳年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抽幹了水,幹澀生裂。他不動聲色得想要忽視他們的話,可卻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她腦袋裏鉆。

“啊我真的栓 ,你一個文科生問理科生問題,易瑤,你是早上忘記吃藥了還是出門的時候腦袋被門夾了?”

站在宋林菲身後看戲的許嘉述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,他永遠折服宋林菲諷刺人不帶臟字的語言功底,這技能,都可以上電視進德雲社當脫口秀節目主持人了。

牛掰啊牛掰。

易瑤被她懟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,但一想到這是在外面,在書吧這種極考驗人心穩定的地方,易瑤就只能將這些怨氣往肚子裏吞。

她沒管宋林菲的話,眼一橫,“這關你什麽事兒,我想找誰教就想找誰教,你管得著嘛。”

聲音實在是嘈雜,陳年靜不下心來。

好好的學習氛圍就這樣被他們三言兩語打破,陳年最先敗下陣來。

她出聲阻斷了還想回懟的宋林菲,“菲菲。”

宋林菲那句話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裏,她轉頭看她,陳年臉上的情緒很淡。

“我想回去了,你陪我回家好不好?”

陳年邊說著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。

見她收拾東西,陳延白眉宇深不可察的皺了皺,“你要走?不做卷子了?”

易瑤坐他旁邊,兩個人之間的熟悉讓她總會有種自己是陌生人的感覺,她還有什麽心情和他一起學習。

收拾書包的動作沒停,陳年垂著眼沒看他,“嗯,我回家做。”

“那正好啊,你走了這個位置就寬敞了。”

易瑤得意的看著陳年,嘴角也翹起滿意的笑容。

這一幕落在宋林菲的眼裏還真讓她順不了氣,她真的太想沖上去揪住她的衣領哐哐就是兩耳巴子。

但她沒這麽做。

等陳年收拾好書包,宋林菲就拉著她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宋林菲一走,一直站她身後的許嘉述整個人就露了出來,他閑閑的抄著手,眉眼放松的得懶,一副看戲得樣子盯著易瑤,“你倆的恩怨,源遠流長啊,這輩子還能解開嗎?”

“永遠都不可能!”

不知道什麽時候,宋林菲又從他身後竄了出來,一臉黑的瞪他一眼,然後壓低聲音朝他吼道:“走了!”

陳年出了書吧才發現,天色原來已經很晚了,薄薄暝暮,朦朦的籠罩了整座城市,道路兩旁已經亮起了路燈,高大的商業建築上也閃爍著七彩霓虹。

一切都進入了夜。

撲過來的風拍在陳年的臉上,有些涼。

宋林菲站在陳年旁邊,挽住她的手,安慰她,“年年,你別生那個易瑤的氣,為她生氣太不值得,她總是那樣目中無人,我和許嘉述都不怎麽理她的。”

“她每次都很討人厭,不就仗著自己家裏有點錢嘛,就跟天鵝一樣,這個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家有錢,裝的跟什麽一樣。”

她吐槽的嘴一直沒有停,陳年知道那是她在為她打抱不平,心底柔軟,她笑了笑,“我沒生她的氣。”

就是有點難受罷了。

腦袋裏一直晃過那兩個人親昵的身影,陳年垂眸抿了抿唇。

她臉上的情緒很淡,興致看起來不是很高。

朋友不開心,宋林菲也不開心。

她轉眼看了看許嘉述,用眼神示意他安慰人。

許嘉述知道她什麽意思,走到陳年身旁的另外一邊,跟她搭話:“陳年同學,你不開心嗎?”

陳年沒避諱,反問他,“我應該要開心嗎?”

“當然要開心了,去書吧學習才不開心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似的不愛學習,許嘉述你會不會安慰人,不會就一邊兒去。”

許嘉述有些無言以對,指指宋林菲又指了指自己,“不是,不是你讓我安慰的……”

兩個人開始爭論不休。

絮絮叨叨的話語在陳年的耳旁炸開。

陳年有些忍俊不禁的看著他們,連忙笑著打圓場:“你倆夠了,吵架還真什麽場合都不分,也真是熟悉的很。”

沈重的心情因為這對歡喜冤家而得以放松,她嘴角笑起來,彎眉彎眼。

宋林菲一見眼睛變亮了,“年年,你終於笑了。”

她歪頭看她,“現在心情好點了沒?”

陳年點頭,確實好點了。

可一旁的許嘉述還是沒忍住侃她,“有你在,陳年心情能不好嘛,嘰嘰喳喳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宋林菲白他一眼,挽著陳年的手臂甩了甩,“我不管,年年就是因為我才開心起來的。”

“是是是……沒人跟你搶,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行了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我們現在去哪兒?”宋林菲心情愉悅,連聲音都歡快幾分起來,“都這麽晚了。”

許嘉述仰頭看了看天空,黑漆漆的,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在閃爍,他接話,“也是,都這麽晚了,我們先去吃飯?然後再回家?”

宋林菲讚同,陳年也沒意見。

他們擡腳正要走,陳年突然出聲拉住他們,“要不我帶你們去個地方吃飯?”

兩個人楞一秒,異口同聲:“好呀。”

陳年帶他們去了自己家的面館。

三碗面上桌,他們三個一起吃了起來。頭頂的風扇在呼啦啦的吹著,室內燈光不算亮堂,隱隱帶著模糊的朦朧感。

宋林菲和許嘉述吃的很香,沒幾口,碗裏的面就被他們吃了個幹凈。

放下筷子仰頭一聲舒服的長嘆,是對這碗面滿意的最好證明。

“陳年,你媽媽做的面簡直太好吃了,絕了啊!”

陳年笑了笑,主動替媽媽收下這番誇讚話。

他們在那裏只待了一會兒,許嘉述和宋林菲就跟陳年告別回家了。而陳年選擇了留下來,幫媽媽收拾最後的東西。

母女倆忙到九點才回家。

陳年進了屋,背著書包準備回房間時,卻被江吟叫住了。

她轉頭看她,“怎麽了媽媽?”

“剛剛那兩個同學是你們班的吧?”

“嗯。”

“以後少和他們來往。”

陳年下意識反駁:“他們是我的朋友。”

可依舊被江吟一句淡淡的疏離拂了去,“你現在正在人生最重要的階段,要什麽朋友。”

“把心思花在學習上。”

陳年皺眉看著江吟,她臉上總是那樣淡淡的表情,沒有任何的情緒。她也總是喜歡用自己的刻板印象去要求別人,陳年很討厭這一點。

她捏了捏衣角,眉心始終順不平,跟江吟強調,“他們是我的朋友,我不可能不跟他們來往。”

“學習是我一個人的事,這跟朋友沒關系。”

江吟看她,白天在面館裏的工作已經讓她感到很是乏累,她不想跟陳年再多爭論費口舌,只是說:“媽媽這是為你好。”

“你什麽都為我好。”陳年回答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,頭頂的玻璃燈泡璀璨而耀眼,光線兜頭而下,照得之下的人卻多生一層落寞,“可我什麽都不好。”

陳年說完就回了房間。

關上門她坐在書桌前,回想起從小到大,江吟總是對自己固執的約束。

心煩著,也亂著。

從小到大,江吟總是以自我的選擇代替陳年的意願,她約束她,不讓她和院子裏的小夥伴玩耍。她時常趴在自己房間的窗頭,看遠處一起開心踢皮球的小孩兒們。

她向往,卻不能和他們一起玩。

江吟說他們壞,他們臟,會把她也帶壞,然後所有人都不喜歡她了。

陳年不怕別人不喜歡。

就算有那天的到來,她也會努力讓別人喜歡她。

可是從六歲那年父親去世後,一切都變了。

周圍的人是真的不喜歡她和媽媽,他們臟又壞,把一切能想到的臟話都罵了個遍。院子裏的小孩兒也討厭她,都罵她是掃把星,她爸爸是神經病。

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像是斷了線的湧上來,陳年難受的抱住了腦袋。

直到書包裏的手機傳來一聲清脆的“叮咚”聲。

陳年才漸漸從回憶裏醒來。

她猜是宋林菲的信息,於是也沒等,將手機從書包裏拿了出來解鎖。

定睛一看,卻發現是陳延白的信息。

[陳延白:陳年,在書吧的時候,你是不是生氣了?]

陳年眼睫輕顫,目光在燈光的照耀下變得盈潤。

[陳延白:你不要在意易瑤的話。]

[陳延白:我不知道她會在那裏,打擾了你學習,真是不好意思。]

他一言一句的發來信息,陳年也一句一句的看,到最後竟覺得不是滋味。

陳年生氣的把手機拍在桌上,胸口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著,自言自語的罵道:“問我是不是生氣了?我就不能生氣嗎?!真是不好意思?到底誰不好意思?!”

陳年決定不理這個人了。

她稍側了個身,雙手抄在胸前靠在椅子上。

難受與氣憤同時疊加在她的心頭,陳年覺得怎樣都不是滋味。

她正在氣頭上。

可是下一秒,桌上的手機又叮咚一聲響起來。

陳年扭過頭去看,內心掙紮了幾秒還是側過身拿過了手機。

她點開看,手機屏幕上的弱光虛照著她的眉眼。

陳延白這會兒只發來了一句話,像在哄她:

[陳延白:別生氣了,同桌?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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